那天被她抽走稿紙臭罵一頓的時候正寫到這句:「再見時候,她頭髮短了許多。濕得快,乾得也快。」
她說我就是個臭流氓。
我說,你信不信,我二十的時候就看到這樣寫,說有人漂亮得像一聲槍響。從那以後我都在猜自己是不是失聰了,所以現在我得把你射死。
她便又說我就是個臭流氓。
做完以后,我問她含那麼深做什麼,不難受麼。她似乎是白了我一眼,但我分不清,因為只要我在她身體裡的時候,她都是這樣翻著白眼。
但不管如何,她是這樣說的:
「你的那玩意兒突兀的很,帶著鐵鏽和硫磺的味兒,砰的一聲,又像小時候開完啤酒囫圇怼到嗓子裡。我就和自己說啊,精液和腦漿是一個味兒,每次我都是這樣高潮的。
「有時候我想起綠子站在露台和我看火,想起她幻想自己被海盜抓走,被麻繩綁著,咿咿呀呀的。或者索性腿分開放到麻繩上,從一頭拖到另一頭,風聲得叫得比我還慘,然後我就在那兒咿咿呀呀的說再來再來,還要還要。
「或者想起陳清揚。我要看著你的眼睛給你念,那時候你在我身體裡,可我還是覺得好寂寞。
「或者像布拉格之戀裡那樣。You are my lover, the lover; and I am ur lover, just a lover。我得走上街,在轉角像是看到一個麵包店一樣平常地看到一個大坦克。那玩意兒就像一切男性生殖器那樣突兀,毫不遮掩地,本來就在那兒。我就急忙跑回來,和你說什麼都不重要了。
「我有太多的或者。有時候我是斷的,得用你把我串起來;有時候我糊成一團,得用你把我撕開。
「或者,你又在想什麼?」
我那時候想什麼呢?
我在想,佛陀座下羅睺羅尊者,當世密宗第一。別人問,他就說不知道。可是如果不知道,怎麼知道不知呢。若是知了不知道,不就知道了?
我在想那天你醉了,我正把你衣服扒了一半,突然毫無來由地想到張愛玲某作開頭說到一句節約天光。我見半個你正在熟睡,好像知道不過是場夢。
我在想有一年,一個女孩子給我的最後一封信裡的這麼一段,我能背下來:有次帶女孩回家看電影,我媽知道差點把我睡的沙發上的床單丟了。後來我索性把羅哥喊到家裡,直接在臥室床上被他肏,中途套滑下去了,我說不找了,在床上就在床上。報復一切。肏父權制家庭,肏一切侵犯與失職,肏男人的自負,肏女人的溫柔。想和全世界除他以外的人做愛,誰都行,只要他不看見我的不堪。
我在想
我在想你不能每次我寫到你的時候就這麼抓著我的筆桿,這是犯規。
她就開始笑,笑到快喘不上氣,說那她來給我讀吧。她的聲音清朗,是這樣說的:「再見時候,她頭髮短了許多,濕得快,幹得也快。」
紀於 二零一九年 冬末
改於 二零二三年 初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