久未聯絡,不知您近況如何。八月將盡時得了些空,開始給您繼續寫信。寫寫停停,一晃竟已新秋。這幾個月在上海過得荒唐,「封鎖期間的一切,等於沒有發生。整個的上海打了個盹,做了個不近情理的夢。」此間變故諸多,早先攢了些問題,現今反也不知從何說起。但總之廿三的航班,隔日就到,見面再說吧。詩在投國內的一個刊物,就叫《詩刊》,不知能不能成。
給您帶了本我的影集。當時是頗為滿意的,讀者也喜歡,只是自己看多了,反倒兩看生厭。您知道的,我一直怕這個,前天剪完的片子今天就不喜歡,洗完的照片永遠是廢紙。我就怕總有一天我也會說,「把那個藍色窗簾撕下來。」 總之影集我生生撕了幾頁,才感覺好些。時而覺得有些愧對您寫的序。您拿著隨意翻看就好。這次辦展無法邀請您,但想必是會有下次。前兩天我躺在床上醒著做夢,“在荒寒的野外,地獄的旁邊。一切鬼魂們的叫喚無不低微,然有秩序⋯⋯造成醉心的大樂,布告三界:地下太平。”下個展找機會在紐約辦,就叫“失掉的好地獄”。
關於閱讀:
在嘗試重構閱讀方式⋯⋯
⋯⋯諸如此類。我自己最近嘗試書寫的一個 “論純白” 大致的建構就是這樣產生的。現在萬事俱備,只欠朋友了(笑出聲)。
最近讀得亂,寫得也亂。在讀的有“裸體午餐”,“蛇結”,“失明症漫記”(說來好笑,早些時候斷斷續續寫的一個系列也叫“失明症”),“色情”與“被詛咒的部分”,“幻想的瘟疫”,一本“烏有書”,再一本朋友寄來的草稿“朱雀門”。早些年和那位朋友聊起來,她說我文字晦暗,像天色將暗未暗。那時候文字是我的避難所,如今則幾近垃圾堆。那時候就講「我似乎總是在迫切地尋找一種語氣,在這種語氣裡我是遊刃有餘,行動自如的。有沒有這麼一個地方,在其中我是富有才華,肆意妄為,即使犯錯也是可以被原諒的?」
這幾年愈發明了這樣一個事實,我的文字,或者說任何敘述,都來到了一處門關。整理相簿,整理隨筆,整理所有碎碎念,總是意味著一種遞歸。從靜止的圖景模糊回謎底,從不存在回到存在,從記住回到遺忘。我時常一個人陷入恐懼,不知道那是什麼。彷彿一種假象,一種襲擾,一種不再可能,一種抗力,一種沉默。我現在能做的,就是與一切保持距離:
「在語言上,我像遺民一樣渴求貞潔。」
最近在嘗試喜歡做飯,煎三文魚,牛排最多。先醃一會兒,黃油,百里香,一併倒入,泛起滋啦響聲最好了。一直羨慕食慾旺盛的人。今冬打算搬去 Jersey,找了個有落地窗的地方。我真喜歡夏夜或是冬雨裡,易拉罐中氣泡泛起又破裂的聲響。
先說到這吧,再有的也先餘著。
感覺自己活在風中,破綻諸多。